昔塵

王源在一层舒适地坐着品茶，三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渐渐听到阶上传来足音跫然，淡淡一笑，命侍卫收拾好茶具。

果然是易烊千玺下来了，依旧是一副很平稳的样子，看到王源还点点头举了下手：“让陛下久等了啊。”

“哪里。”王源笑着起身，“不知易公子与皇后交流的如何？”

易烊千玺沉默片刻，方道：“我需要点时间考虑考虑。”

于是王源便不再多问，转而笑着说：“既然如此，朕可得赶紧把易公子送回去了，免得惊羽王明天早上朝堂上与朕为难。”

“陛下晚安，早睡早起。”易烊千玺非常有礼貌地与他道别。

车辇飞快回赶，易烊千玺非常感动地在王府门口看到黑着脸带着几个侍女等着自己的王俊凯。

首领太监差不多算是从马上上跳下来的，几步赶到王俊凯跟前赔笑作揖：“王爷恕罪！王爷恕罪！陛下让奴才给您捎给话，实在是咱们皇后娘娘有急事要见白……易大人，王爷又政务繁忙不及禀报，这才先斩后奏。实在是没来得及啊！”

王俊凯看一眼被人从马车上搀下来的易烊千玺，强压着怒火不咸不淡地摆摆手：“回陛下一句话，下次有什么事儿带人走，可以，通过门房，别从侧王妃那儿带人——她身子不好，需要清修，以后没有闲客能扰了。”

首领太监当然是笑得极尽谄媚地应了，又命人将皇帝赏给易烊千玺和惊羽王府的若干赏赐布了一地，这才鞠躬作揖地走了。

看着暗金色的马车绝尘而去的背景，王俊凯小声问：“见到人了？”

易烊千玺同样一脸戒备地看着那马车，点点头。

“怎么样？”王俊凯把声音压得更低。

易烊千玺把嘴唇凑到王俊凯耳边，几乎是用气声虚到：“假的。”

王俊凯面上维持着滴水不漏，抬起头，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古人的夜生活很是无聊，像达官贵人这种家中油富灯足的还好，寻常百姓基本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做。

所幸王俊凯十分有钱，因此夜猫子易烊千玺之前很是拖着王俊凯夜聊过几次，害得惊羽王差点误了几次早朝后收敛许多。但已经知道他一个人很无聊的王俊凯还是会在结束工作后适当地陪他聊聊泽国的风土人情，谈谈他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有哪些注意事项。

鉴于这些知识还是很有用的，易烊千玺也就对王俊凯默认自己是那什么神兽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自古公认最阴暗肮脏的两个地方一是窑子，二便是皇宫。从小浸淫在这大染缸的王俊凯与在娱乐圈混得半生不熟的易烊千玺比起来那真是斗争经验不要太丰富，时常会对易烊千玺的“天真”想法嗤之以鼻，并孜孜不倦地给他灌输些宫廷斗争史、勾心斗角心得体会什么的。有的时候他“传道授业解惑”得太过眉飞色舞，会让易烊千玺有种自己其实是在帮忙解决这位王爷大人日常表达需求似的。

这几日下来他也看出来了，这位惊羽王平时在外面老是得摆出一副趾高气昂天之骄子的架势来，不苟言笑、寡言少语是有城府的表现，而实际上……王俊凯还是话挺多的，不止话多，还话密，要是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打断他，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所幸易烊千玺不排斥做一个好的倾听者，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王俊凯，也不费事。反正王俊凯很多事牵扯到机密不能告诉他，来回来去耳提面命也就那么几句。

“侧王妃一定会有动作。（后略八百字）安不忘危。”

“好的。”

“王源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后略八百字）他那皇后绝对有问题。”

“知道了。”

“你的身份非常特殊。（后略一千六百字）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

诸如此类。

虽然易烊千玺承认王俊凯百分之六十的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但不得不说，还是有点儿用的——至少他在今天一个人与王源的交锋中摸出了那么点门道。

“我觉得杨氏对我坦白的太彻底，太迅速了。她童年受过伤害，我还是王源带过去的人，她理应对我有所防备。”易烊千玺在今日夜谈中详尽地讲述了他被带走后的细节，然后总结道，“她一定是被王源交代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俊凯点点头，冷笑一声，“还救她出去，真当自己是演话本呢。”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说我要考虑，可是我们连他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易烊千玺忧心道，“他想利用她引起我的同情心，然后为他所用？”

王俊凯嗤笑：“想得未免太美了。不是他的个性。”

“那是想试探我是不是真的白泽？”易烊千玺揣测道。

王俊凯沉吟半响，眼波微澜：“你是不是这件事他应该心里有谱，不然也不会带你去白泽殿……”

易烊千玺对王源其实算得上没有威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算得上是救命稻草；即便有，那也是因为他被王俊凯所用。

会对王源有威胁的人，王源要处心积虑对付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王俊凯。

一晃距先皇驾崩已有一月，激荡的朝野之声渐渐平息，但谁都能感觉到平静表面下的暗潮汹涌。

易烊千玺穿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背上莫名其妙的神兽名头也已有二十天了。即便他不想承认，他也必须正视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改变。

每天早起他都会愁容满面地对着铜镜扒拉扒拉自己的白发，看发根长出来黑色没有，可他的头发都已经长到在耳根下蓄了一指的长度了，黑色素愣是一点儿冒不出来。

长吁短叹一阵后，他洗漱完毕，便来到属于他的小后院进行简单的锻炼运动。

自他定居在王府后院后，王俊凯便将小院的相干人等遣到别处，安排了寥寥几个侍女照顾易烊千玺的饮食起居，美其名曰把神兽大人圈养起来，实际上还是为了保证易烊千玺最大限度的“个人隐私”。——在与王俊凯的日常交流中，他没少灌输他这些属于现代社会的新鲜词汇，令王俊凯“受益匪浅”。

现在王爷大人也会用一些高级词：“上朝去了。拜拜。”

一起用完早膳的神兽大人跟他挥手告别：“拜拜。”

下人们还以为是神兽大人带来的神仙专用高级词汇，只有王爷这等天潢贵胄能学习，因此都不敢乱用，只敢默默听着，暗叹天外来语的玄妙。

易烊千玺也懒得跟他们解释，每天除了自己瞎玩就是接受王俊凯给安排的门客给他补习古代知识，好在他小时候软笔书法底子还是有，学起习来还不算太费劲，甚至有时能拿门客小哥开涮。

“罗先生，我考考你。”易烊千玺一本正经道。

“易公子，请说。”罗庭信十分戒备地看着他。

易烊千玺手起掌落，一巴掌呼在罗庭信后背，把对方拍的嗷嗷叫。

“就刚才拿一下，你说咱俩谁比较吃亏？”易烊千玺问。

罗庭信欲哭无泪：“当然是在下吃亏。”

“错！”易烊千玺摇摇食指，一脸高深莫测，“我们俩谁也不吃亏，扯平。你的背痛，我的手也痛啊！这叫什么知道吗？”

罗庭信拒绝回答。

“这叫做‘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唉，有点想念牛顿他老人家了，快给我来个苹果！”

至于皇宫那边，由于王俊凯与王源从小掐过来的，斗争经验十分丰富，对于对方拿白泽说事的行为统统视作不怀好意的试探，应对十分自如。

“皇后表示十分想念易公子，明日邀易公子进宫一叙。”

“臣一定代为转达皇后娘娘的美意。”

“太后许久不见阿阮妹妹了，后天在御花园设宴请你们夫妻来不来？”

“侧妃近日身子不爽，恐冲撞太后凤体，还是过些时日吧。”

“……”王源深吸了口气，然后依旧是笑得温和，“朕与惊羽王兄弟之间果真是无话不可说，朕甚是欣慰。不过眼看着你的生日便要到了，依太后太妃的意思，便与中秋望月宴合办了，在宫中举行，太后亲自为你操持，兄弟们也好趁此机会聚聚，你看可好？”

王俊凯这才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臣，领旨谢恩。”